【焦點短評】《陽子之旅》、《死侍與狼人》、《敢愛敢做》

【焦點短評】《陽子之旅》、《死侍與狼人》、《敢愛敢做》 editor Tue, 2024-08-06 16:56
會員評論

《陽子之旅》

廖偉棠
《陽子之旅》一路向北、向着寒冷與灰暗的旅程,似乎想強行帶我們進入一個社交恐慌者隔絕的內心。表面看來熊切和嘉導演與社會上眾人一樣「善意」要把隔絕的陽子(菊地凜子飾)拉回日本社會的井然和彬彬有禮之中,可實際上的脫序、意外、失救卻在證明事與願違,因此可以確定電影恰恰是通過陽子無法成為我們所期待的乖女,以完成對我們「正常人」之偽善的批判。

菊地凜子的演出不亞於當下世界任何一個頂級影后,可惜電影對311震災的隱喻挖掘得不夠,無法跟上凜子個人對陽子冰封的情感深淵的深入,但沿途一桶桶被封存的核廢料還是能讓我們想到更多。

何阿嵐
熊切和嘉過去以女性作主角的作品中,女主角都由一段奇怪的愛戀或外遇引發她們,經歷自我成長的旅程,無論是《揮発性の女》(2004)、《夏之殘戀》(2013)還是《養慾之恩》(2014)都是如此。

陽子對性的抗拒,可能在熊切和嘉的電影中如此少有,但劇作最大問題是沒有提供可信的經歷。

陽子與家人、父親的關係過份地隱藏,就算父親化身成年輕的鬼魂伴隨同行,亦沒有線索去想像,這份草率感也落在陽子與一眾陌生人相遇的過程中,輕輕帶過,最後變成了因為社恐又沒錢的「E人」,怎麼靠坐陌生人車回家的偽命題作。究竟陽子為了甚麼而掙扎,為了甚麼隱藏自己不願與人溝通?到最後也無法理解。

張偉雄
第一次在中途休息站被「賣甩」的設計很堆砌,陽子乘陌生人車,從東京往青森658公里的孤僻一人之旅由此開始。她困惑上路,去見識不友善的日本公路風情,是否在假設,是因為妳不友善在先。

福島、宮城、岩手及至青森沿途,不友善的高峰在於自由作家若宮修(濱野健太飾)強行拿「身體路費」,之後愈接近青森,才領會大地人情,熊切和嘉深明「強暴」與「襁褓」一體兩面。在整個身心備受衝擊的描述上,我尋找心理細節,認定熊切和嘉是在折磨陽子,多過將她從靈魂黑夜帶回來。在小旅館她憤怒去刺若宮修,內在幾時妥協幾時羞愧的因果性,延後的暴力說得不明不白,其後無主魂魄走到海灘,要死不活的抉擇也含糊其詞,着實,這個泡過鹽水的身心感官,熊切和嘉之後忘記去描述。然後是內向的她車站要人載的失控,我直感到錯落與難堪。歸納起來,熊切和嘉要在短短一天的旅途上硬要她腳踏實地,起碼來個懺悔。

陽子離地脫軌生活的理由,其實一早就被小田切讓的沿路沉默相伴的視覺設計,批評為四十歲人的不成熟,這樣子的父親,妳看錯很多很多,並且,陽子妳是幻覺解離症,日後回到家要好好去打理啊。

《死侍與狼人》(Deadpool & Wolverine)

陳廣隆
死侍(Ryan Reynolds 飾)固然不是傳統英雄,沒有正大光明的包袱,竭力胡鬧玩嘢,愈癲狂觀眾看得愈開心,但當一個反英雄故事,努力想寫如何解除中年危機,圖贖罪、作貢獻,卻只能靠粗口笑話和密集 in-jokes 堆砌情節,重重難關輕鬆過,注定難以深刻。

漫威(Marvel)很清楚觀眾想看甚麼,《死侍與狼人》瘋狂自嘲,笑盡主線英雄故事之不濟;層層驚喜,玩盡各種混搭且妙趣的英雄客串,演員陣容有今生沒來世,相信影迷都看得開心,笑住收貨。然而劇力到中段確已無以為繼,動作場面尤為無力,只是電腦血漿嘉年華,最後嘻嘻哈哈又一集,平行宇宙旋滅又旋生,就算票房收得,似乎還是挽救不了 MCU 的頹勢。事實上,今集官方「復活」重用了好幾個經典角色,卻又隨便「廢棄」了幾個,就是再自嘲片商和票房控制一切,看着角色被搓圓撳扁,耗盡剩餘價值,還說要奮戰一場令人記住,這種戲謔本身就是地獄梗,真的是觀眾所期望的英雄再現形式?

何阿嵐 :
死侍作為一個非傳統路線的角色,建立個人動機和慾望來豐富角色的生命,並非是最好的決定。由《死侍》第一二集看到創作者一心想拉回到傳統角色成長的方法。没錯,死侍依然有漫畫中的嘴賤和打破第四埲牆的旁白,但這都變成了阻礙敍事發展的 絆腳石,他的神經質,不按常理也不讓人待見。由不同專長的導演執導系列三集,都無法為角色找到恰當的定位,又怎料到雷諾士(Ryan Reynolds)會將死侍愈演愈正常。

角色性質與傳統的敍事,又想建立狼人曉治積曼(Hugh Jackman)與壞人愛瑪歌連(Cassandra Nova)的特性,愈想平衡愈失平衝,只是在互相拉扯。

如果影集中的 TVA(時間變異管理局),是出品方迪士尼,那TVA因為無法處理麻煩局面,要找來一眾英雄角色,如資源回收來重新搞局的這個行為,將大量早期並不成功的二線角色納入回漫威電影宇宙譜系裏,也只不過更具「視覺感」來預視了漫威電影宇宙前景有多不堪,死侍不會是救世主,單靠各種客串和意想不到的場面出現只是如充撐場面一樣。

張偉雄
賀錦麗臨危受命角逐美國總統給全世界介紹「word salad」一詞,死侍應景出現來個示範,出位話語當然超越骨子高貴的無厘頭,反制度博認同酸溜溜偏頗自卑粗口,第四道牆說推倒就推倒,就算有病,不論是過度中二抑或精神分裂,上天(Kevin Feige 充當一陣吧)機心算盡給他起碼救一個平行地球(神聖時間線,地球616)的機會,不惜「周處」上身殺盡所有所謂更不堪版本百多個死侍。橫看豎看這個自命是「後復仇者」系統主流外漫威英雄,是挺民主黨的。

你對血漿飛濺電影(Splatter Film)厭惡感未必被死侍自持的神聖任務開導過來,而最終接納他,起碼他是積極英雄心底想做「Nicepool」,依符合穿越理據科幻因果為聲望奮鬥,敗筆不是敍事開說不到,而是視覺感官自甘於落後,這個「虛無」(the Void)乏四維感受想像,總是回到線性環境科學的安排,X教授雙胞胎妹妹 Cassandra Nova 已到量子魔術師境界,奈何虛無未夠虛空。之所以我多說死侍而沒有去談「時不予我」的狼人,不是我偏心不關注「後X- Men」英雄氣短,而是,當死侍誤會神奇四俠(Fantastic Four)的 Johnny Storm 是「隊長」時,我就看穿這次要「復仇者宇宙」大過「變種特攻宇宙」,這是憤世交集憤世狂爆粗的企劃了。

《敢愛咁做》(How to Have Sex)

賴勇衡
《敢愛咁做》這個港版中譯未能帶出電影原名 How to Have Sex 中那個「How」的微妙處。超越字面上「怎樣做愛」的意思,「How」在女主角 Tara (Mia McKenna-Bruce 飾)的經驗中,是難以形容、圍繞着性愛這回事「怎樣做」或「怎麼辦」的疑惑。這種困惑是西方自由社會的產物:Tara 剛踏入「同意作出性行為」的合法年齡,預期在畢業旅行中有第一次性行為。成年意味着自主行動的能力,而性在自由社會中也被理解為成人之間互相同意的行為。

導演莫莉曼寧禾加(Molly Manning Walker) 並未把性局限於「有沒有講明同意」的法律框框裏,而是細膩地描寫少女在性這方面怎樣被拋擲於青少年與成人之間的過渡階段,就如突然被丟進冰冷的海水中,不知所措、顫抖、不適。在文化與朋輩的壓力下,「破處」若變成了任務,便彷如公開試一般沉重;在「自由開放」底下,其實有難以言明的不由自主。

何阿嵐
讀到一句短評,似乎是對於了解導演 Molly 的《敢愛咁做》作出了一個非常合適的前設:「為何男性初體驗的經歷都能成為喜劇,女性的初體驗往往成為悲劇故事。」

女主角面對同儕壓力,朋友間微妙地對性的態度,從電影到最後,她是怎樣的態度?成為了全片最神秘又難以理了解的一環。

比如重複地在派對舞池上,女主角臉上露出因為被騷擾的不滿,都是一瞬間地發生,連攝影機都捕捉不及似的,轉身她又因為朋儕、陌生人的邀請又進入別一種狀態裏,剛剛那份不安感,仿佛沒有發生過一樣。

《敢愛咁做》想講的事很微小也甚難道,並非每一個人都能樂在其中,往往這些沉默不語與無法啟齒都被排除在外。但這一點正好與其他 coming of age 電影中,青少年面對性如此不同,並非站在肯定與否定,而是去描繪「迷惘」。

(每周評論最新上映電影,定期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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